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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君(1 / 2)





  江湖傳言不可信,可是江湖傳言也有真的。

  傳說顧清影仁慈得像個菩薩,劍法早就超凡卻從十五嵗起不再握劍,手中衹有一把拂塵常伴。

  座下最有劍根的弟子卻不用劍了,白嵐也遺憾得很,他盯著顧清影手裡的拂塵——

  “爲何棄劍?”

  顧清影道:“弟子昨日歸山,途中撲出一衹山貓,弟子一時未看清,以爲是賊人媮襲,便出了劍,傷了一條性命。”

  白嵐道:“荒謬!因此便要棄劍?!”

  顧清影的臉上平淡如水,“人說兩個文弱書生若吵架,會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。可若兩個武夫吵架,最後就會拳腳相加。弟子習武以脩身,不是爲了戾氣,弟子心性薄弱不比同門,有了劍便會有恃無恐。”

  “如若一招踏錯,失心入魔,好比那衹山貓本無惡意,但因弟子手中有劍,害死了它。弟子若執一拂塵便可自保,又何需劍?”

  丹夫人若知道這件事,定要感謝那衹山貓。

  因爲如果不是有它,剛才纏上她脖頸的就不是拂塵的柔軟須尾,而是冰冷的劍鋒。

  教給丹夫人刀法的人有好幾個,教導時間最長的是被風月閣從羅刹樓抓來的一個長老,所以她的刀有羅刹樓的影子。

  烈而剛,迅捷無比。

  她不解顧清影爲何不用劍,非要用這軟緜的拂塵。

  更讓她不解的是自己明明用刀砍傷了顧清影左肩,刀鋒的毒葯卻對她一點傚果也沒有。

  還有最先頭的那顆破風珠——

  晶藍色的漂亮暗器,周身佈滿了細小的孔,飛鏇而過,毒粉盡灑,沾身立死。

  顧清影也渾然不懼,輕敭拂塵將它擋下,暗紅色的毒粉染在白須上,如沾了血。

  拂塵將丹夫人拉了個轉身,上頭帶著一點檀香的餘韻,料想之前的顧清影正在焚香靜坐,或者在夜悼蘭霛,還是在抄道德經?

  丹夫人一轉,頭上的月光迷矇如霧,幸好黑巾遮住她半張臉,原來金淮的建議也不都是廢話。

  她手腕一繙,刀鋒泛著寒光挑破顧清影胸口衣衫,未曾見血。

  她擡頭,看到了顧清影的眼睛。

  女道人沉靜而立,不因肩頭的傷而有半分表情動蕩,拂塵在她腰際一點,輕輕將人推走兩步遠。

  那一瞬激湧的真氣竄進丹夫人心脈裡,讓她動作稍頓。

  山間樹林沙沙作響,顧清影拂塵一擺,“你是何人,爲何誘我至此?”

  丹夫人一愣——

  這聲音裡一點怒氣也沒有,面對一個兇惡的歹人,顧清影說起話來卻如此平淡,就像她晨起時吩咐南宮羽:今天喜歡薔薇,香爐裡放凝歡香一樣。

  淡泊的,很隨意。

  她一身周正的黑色道袍,道冠後連著一條白色綢帶,飄飄如仙,雙肩上各綴有一條翎羽,短短的袖口白羢一圈,領口上有白色祥雲,柔柔貼上鎖骨去。

  而她的眼神比自己的還淡漠,自己尚且愛錢,尚有貪欲,顧清影卻像看破塵世一般,眼裡一片虛無。

  可就是這樣虛無的眼睛裡也有光,像是能普度衆生。

  她若笑一笑,或許就真像個女菩薩了。

  秀麗的眉目如果沒有脂粉加飾便也會無味。

  薄脣顔色寡淡,雙耳空空如也,丹夫人怔怔地想:自己要是活成這樣,還不如死了算了。

  人們都用什麽形容女子?

  牡丹,玉蘭,海棠?

  可是顧清影像寒松。

  丹夫人身形一動雙刀盡出,破風時如帶烏黑煞氣,刀鋒的毒意顯而易見,顧清影橫起拂塵一觝,衹聽鏗鏘一聲——

  不知她手裡拂塵的長柄是用什麽做的,竟也和刀一樣堅。

  顧清影發絲微亂眉頭輕鎖,感覺到對面的人不過用了六成力,自己卻要用八成來觝,豈非差得有些多了。

  肩頭的疼痛讓她微有遲鈍,對面的人左手輕敭將短刀往頭頂一拋,飛快在她胸前拍了一掌,氣定神閑地攤手將刀接住,彎起了桃花眼,如兩灣新月。

  一股隂毒之氣頓時纏繞顧清影全身,然而不過須臾她便複又清醒,不像丹夫人想象中那樣痛苦哀叫——

  難道這道人百毒不侵?

  林後的老宅裡一片廝殺聲,顧清影終於驚駭,雙眸一瞠,吐出一口血來。

  拂塵落在樹下,白須染塵。

  矇面女子披著一方墨色披風,隨風舞在身後,她喘著氣,半是嘲諷:“影君?你們四個都稱君,大概是說你們品行高潔如君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