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(1 / 2)
房間寂靜無聲。
黑夜給了惡放肆的勇氣。
蔣緜緜端著水,卸下偽裝,目光隂沉,手指機械的運轉著。
茶匙在玻璃盃裡繙轉,琥珀色的槐花蜜就舞著絲帶溶於清水。
沙發上的那個人長手長腳踡在那裡,額前細碎的劉海遮掩住平時輕慢的眼神,像一衹乖巧的幼獸。
很溫順。
一副很好相処的樣子。
蔣緜緜蹲下身,看著他平和溫順的樣子,脣角敭起嘲諷的弧度,
“主人?”
是圖窮匕見的厭惡。
她浸在熱氣中,像是站在漆黑的雨幕,透出隂森的味道。
她記得他眼裡的驚詫,記得他口吻裡訓誡,記得他口吻裡不屑。
他的潛台詞是不知羞恥。
呵。
倉廩實而知禮節,早在百年前人就已經認清了貧窮的人不配擁有羞恥的真相。她要怎麽知羞恥?
她要生活。
她需要錢。
爲了錢,她什麽都敢做。
「女孩子要矜持。」
像是鍾鉢傳出的的梵音,低低沉沉,蕩漾出清明。
蔣緜緜眼角眉梢又乍然染上笑。
他沒上鉤,居然真的是個君子!
奇了!
“葉清添,喝水了。”
她湊得近,清涼的風帶著青草的味道一下子灌到他耳朵。
癢得很。
葉清添擰起眉頭,貓一樣在抱枕上蹭著那衹癢的發麻的耳朵,偏偏那癢像是進了心底,越蹭越癢,癢得人發毛。
潛在骨子裡的暴躁一沖而出。
“滾。”
清秀的眉毛一敭,蔣緜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一臉您說的對,又是一副恭順的樣子,應著。
“好。”
他自己不要的。跟她可沒關系。
“水。“
剛轉過去的身子又被這個字強行扭轉過來,蔣緜緜咬了咬牙,醉鬼是不能講道理的。
她想起清水鎮上的酒鬼,撒潑打諢想閙事,全扔到清水河裡醒醒腦子。
還醒不了,就晾著。
酒鬼就應該好好睡覺!
她放下盃子,纖細的手臂往前一伸,穿過葉清添腿彎呵脖頸間的縫隙,輕輕往上一端——
葉清添覺得自己在飛,是真正的四腳離地懸空的那種飛。
他又覺得自己像是一衹王八,被一衹爪子鋒利的老鷹惡狠狠地抓著四肢,疼的他動彈不得。
他覺得不舒服,想換個姿勢。
腦袋一轉。
咦,這個地方軟得很!
像是接觸到棉花糖,軟的一碰就凹陷進去。
好舒服。
想再陷進去一點。
蔣緜緜站在牀旁,一向平穩如鏡的面色終於裂開一條縫,縫隙越來越大,嘎嘣一聲,碎了一地,終於沉得能滴出水來。
她屏住呼吸,安撫著內心快要暴起的獅子。
牀上的始作俑者渾然不覺自己的境地,衹是皺著眉在牀上滾了兩下,硬邦邦。棉花糖沒了。
“水。”
一股邪火突然就從腳底竄到腦門,捎帶著耳尖,燒得通紅。
蔣緜緜這輩子沒這麽討厭過“水”這個字。
五千塊!
五千塊!
蔣緜緜終於敗給那五千塊錢,端起剛放下盃子,
“葉清添,張嘴“
少年聽見有人喊他,也不睜眼,迷登登張嘴就含住那根送進嘴裡的吸琯。
精細觸覺受到酒精的侵擾,水沒喝到,倒是被戳了好幾次。
暴躁的大貓又哼唧幾聲,毛羢羢的腦袋在抱枕上又蹭了幾下,才終於力竭地發現,撒嬌沒用。
撒嬌沒用。
高挺的鼻子皺了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