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分卷(16)(1 / 2)





  进入天水郡后,一连下了三日雨,并不利于长途跋涉。四人寻了一家小客栈落脚,为掩人耳目,除去必要采买,几乎闭门不出。

  双鲤趴在二楼的窗户前,拿绿叶逗弄框里卡住的一只瓢虫。

  楼下有披着蓑衣,戴着斗笠的农户吆喝,驱使黄牛骡子拖车,拉了一筐筐绿植朝城外去。瓢虫脱困,被弹了出去,正好落在下头筐中,双鲤没忍住多看了两眼,有些奇怪:这瞧着不像麦粟黍稻

  她朝老月投去探询的目光,可人正在榻上打坐练功,根本没打理她。她便只得把头转向乔岷,可惜那根木头正在给剑打蜡。只有晁晨这个一等一的闲人,凑上前探头探脑,复笑道:这是苕草,用以肥田,在我家乡农人常常植在地里,秋收往往殷实。天水往西,沙多土失,涵养美地,不奇怪。

  从前出塞,公羊月只会给双鲤讲哪儿有拍花子莫乱走,哪儿生了窝土匪,哪儿的地头蛇近年江湖传轶闻,哪块地头是三不管,如这样的生活见闻,却是少之又少。

  小姑娘不由惊奇,捧着脸追问:原来种地也有这么多学问!

  当然,西北地大风高,初秋便已是寒彻骨,花木遭霜败,便会颗粒无收,于是农人会以烟煴树祛霜华

  懂这么多,说得倒似亲眼所见,公羊月睁开眼,冷不丁开口,听你口音,像是中原人士,气度风华不说比肩王谢,却也是疏朗风逸,还以为你是颍川晁氏的后人,避难关中,可这么看

  晁晨莫名有些支吾:差不多吧。

  见状如此,公羊月并未多疑,那些个世家贵子生来清高,纵使家道中落,也把郡望堂号看得比命还重,哪甘与寒门庶民同日语。

  我怎的听不出口音?老月,那你呢?前些日子你说生于代国,可我遇着你时又是在川西的雀儿山双鲤缀了一口茶,巴望着。小姑娘那点攀比心,总是自家不能落别家之后。

  哪知公羊月闻言大笑:出生草莽,天地为家。

  这年头谁不抬一抬身价脸上长光,便是四府之一的晏家,也要说与宗室沾亲带故,更别说公输府,那可直接追溯到匠人鼻祖,别的江湖人,想还想不来呢。

  晁晨下意识帮腔:公羊一姓少见,多出于公孙羊孺之后,因著述春秋得名,祖上说不定也是簪缨氏族。

  我阿翁就是挖地的出身,半路得高人指点,又恰逢胡族南侵,怀帝被俘,这才投奔剑谷,家父更不是什么名宿大儒,至于我,你觉得我在乎这种东西?公羊月很是不屑,丝毫不攀附,义正词严绝了他的话头,一番话说来坦坦荡荡,我公羊月行事叛逆,与世不容,但绝不会乱认祖宗。

  双鲤在旁小声嘀咕:就是个乡巴佬,认了人家也不会信。

  很快,她便挨了个暴栗,抱头缩在一角吃炒松子。公羊月拍拍手,向着晁晨道:连自己的出身都难以启齿的人,有什么担当

  晁晨向来从容,眼下却不禁打翻了茶碗

  他曾经也只是个山野穷小子,偶得机遇闯入江南,一心想要融入江左高门,想要掩去心下的卑微,想要一个出身能配得起自己的荣耀。谈玄论道,诗酒饮茶,没人不自报家门,甚至多的是人,同乡不同姓也能侃出个花。

  可现在有个人,指天立地说他不在乎,比那些所谓的君子丈夫更坦然,更可怕的是,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憎恨厌恶的恶人。

  他心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:

  真正的恶人究竟该是什么样子?什么样的又才算是真正的恶人?

  见他小脸惨白,公羊月信口问道:瞧你这样,莫不是说到你心坎?

  晁晨不愿与之相对,怕他揭穿自己脆弱的伪装,仓皇起身,快步往楼下去:出凉州平川路阔,我去买几匹马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

  续前段,过渡一章推剧情~

  感谢在20200107 19:50:57~20200108 19:23: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

  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:云绯 1个;

  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

  第018章

  天水郡自吕光自拥大凉天王后,迅速打硝烟中重建,得益西域商道,富庶有余,城中屋宇毗连,多为塞外矮舍,宽敞粗犷,不似江南一眼不见全貌的烟雨楼台。汉商胡商打堆,驼队行客络绎不绝,沿街叫卖的小贩男女老少皆有,不仅热情,性子实在奔放。

  晁晨跟个马脸宽腮的汉人马贩谈好价,手往腰袖里掏,才想起出来急,没带钱。正局促尴尬,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伸了过来,掌心托着个钱袋掂了掂。

  听那响,不是彩宝也是真金白银,且还鼓鼓胀胀,一准足数。那小贩眉开眼笑,两手去捧,却扑了个空。

  钱袋给收了回去。

  就这马你也敢要这个数?公羊月将五指并拢,一脸讥嘲。

  凉州地区连带着整个西域,黄金珠玉硬通,此外,部分地区也收新泉钱。在吕凉之前,曾有盛极一时的张氏一族在此称王,凉武王张轨以年号铸钱,大肆流通,以至于张氏一族灭亡多年,依旧不乏私铸。

  小贩抬起下巴,先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,看是个带剑的,缓了语气:爷,咱家的虽不是大宛名马,也是从冠军侯设的祁连山马场出来的千里种!

  你可真敢说,公羊月把晁晨挤到身后,抓过一匹的缰绳,顺着鬃毛一路摸到肋下,最后巴掌砸在马背,就说这匹,髂骨宽大,肋骨短小,蹄胫大小不相协,典型的三羸五驽马,也就唬一唬他这样的傻瓜。

  说着,他还伸手在晁晨头上点了一下。

  还有这匹,架子虚大,肉都堆到肚子上了,怎么,肉马也拿来充数?公羊月摸出一枚散钱,就这四匹,不能再多。

  那马贩子急眼,操着一口陇西的方言大骂:打发叫花子呢?不卖,不卖总行了吧!

  公羊月拿剑柄按住马脸男子的肩,凑到耳边,轻声说:蹄钉没撬干净,你的马来路够脏啊。

  男人身子一僵。

  晁晨没听清他二人说什么,瞧人满头冷汗,只以为公羊月仗势欺人,忙上去劝:就算是肉马,也不只一

  没你的事。公羊月把他拂开,将好把刀影隔绝。

  马脸贩子拔刀要来事,那剑出剑回,不过一息,右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佛珠便应声落地,随之掉落的还有腰间挎着的弯刀。知道踢了铁板,马贩呸了一声,摘下缰绳扔过去,扭头逃命:可以啊,黑吃黑是吧,今儿算是着道,你小子给俺等着!

  等人跑没了影儿,公羊月招呼晁晨牵马,后者没动,端着袖子义正词严:贩子的便宜你也占?

  公羊月捡起地上的弯刀,朝晁晨脑门一挥:要不把你抵给他?

  晁晨睁开一只眼,往上瞟,发现那锃亮的刀在离那帻帽一寸的地方停住,赶紧抚了抚心口顺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