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凰兮凰兮从我栖第32节(1 / 2)





  她对什么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,老夜叉说她天生缺根弦,或者脑袋里比别人少长什么东西,以至于碰上流氓打劫,被打得遍体鳞伤,荷包也被抢空,还能一脸没事人样地回来。

  老夜叉觉得自己捡了个脑内有残疾的娃娃,且这姑娘生得又吓人,婚姻大事铁定没着落,待自己没了也不知有谁能来照顾她,又或者,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。

  老夜叉的担心不是没理的,他到浅海捞蚌,被渔夫发现,一鱼叉叉了个对穿,晒干了拖上集市贩卖,白术知道后寻迹找了过去,在老夜叉的人干旁站了许久,然后掏出二人的全部家当把老夜叉买回去安葬了。

  新坟砌好的时候,白术第一次哭,但是没有眼泪,她连眼睛都没有怎会有眼泪,只是干嚎着,惊走四周海域的鱼。那大概是她情绪最波动的一次,仅那么一次。

  老夜叉死了,白术作为他的接班人理所当然接替了老夜叉的工作,尽管那个工作,白术非常不喜欢。

  老夜叉的工作,是索命。东海宽广,每日都有数以万计的渡者打海上过,这些人里有旅客亦有渔民,和老夜叉有相同使命的人蹲在水下,观察着舟楫上的人,谁的阳元该在海中尽,一个浪头打来便趁机将他拖入水中。

  这些客死东海的人,有大半是因为生时做了触怒海灵的事情,被生生减去寿元,所谓人在做天在看,看的不是天,是他们这些海底的水灵。这么看来,这份工作也算是替天行道,伸张正义,听起来颇威风。

  实则不然,因为老夜叉没有俸禄拿,说白了,就是免费劳工,这便是白术最不喜的一点。她曾劝老夜叉别干了,天天就是杀人,手上都沾多少血腥气了,这样下去除了招人怨旁的什么都没有。老夜叉叹口气,告诉她这也是没办法的,他们骨子里就是贱血,本能使然,让他们做这样招恨、减自己寿元的事情,至于普度、施惠什么的,那都是神仙做的。白术听后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“卑贱的妖魔之躯”,半晌答不上来话。

  孰为贵?孰为贱?这是不论老夜叉是生是死,白术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,并且始终得不到答案。

  死于东海的,还有另一类人,便是生死簿无记载,而为歹人所害,白白枉死,死后鬼魂化形,日日游荡水底,四处伸冤。灵气强一点的,能自己去索命,也省他人一桩事,灵气弱一点的便会登门拜访老夜叉他们,而这种事,往往不好拒绝,也不能拒绝。

  白术索命李老四,便是受被李老四害死的郭老叟所托,并且按照郭老叟的要求,让李老四同他有一模一样的死法,李老四死后,郭老叟提了他的魂魄去往冥府对峙公堂,而白术身上则又多了一重戾气。

  害人,哪怕是为了帮助别人,加害者的身上都会增长戾气。白术手上有不少条人命,戾气一层盖过一层,白术想,也许某一天,自己会像老夜叉那样叫人刺个对穿然后拿到集市上卖吧,可怜到时候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。

  然后白术就遇到了楼玉。

  准确说,是从她原打算烤了当晚饭的大鱼肚子里扒拉出来的,一堆白骨,拼拼凑凑,倒成个人形,往水里一泡竟然动了起来,没过几天,白骨生肉,长出个唇红齿白的少年。

  白术觉得很神奇。

  楼玉常说白术直呼他名讳实在是目无尊长,他比白术年长了不说万岁,千岁肯定是有的,按理应称他声爷爷。白术比了比楼玉到她胸口的个子,冷笑一声,叫他滚去劈柴,今晚她要烤鱼。

  白术活到今日,不过两百岁,与天界诸神,水里诸仙相比,实在是短暂,而且估计也活不了多久,夜叉这种妖魅,在非人之灵中本就属于朝生暮死的物种,老夜叉口里说的“血贱”大致指的就是这个吧。

  因为寿命短暂,术法、修行,往往练不到炉火纯青之境便已正寝,自下界飞升的有灵根聪慧人,有岁月漫长的山灵,独独没有他们这类天生木讷愚笨且短命妖魅。

  而且,命太短的话,连绝美的夕阳都很难看上几回,真是可惜。

  生活艰辛,没有住处,亦无财路,白术靠拾捡变卖从海里拾得的破烂和那些被她索命之人留下的财物,勉强糊口。多了楼玉后,吃饭更成问题,不过这小子还算聪慧,点子也多,时常想点计策,虽然总出不了坑蒙拐骗那些歪门邪道,但好在不用让白术的戾气愈发深重,日日担心自己早夭。

  只不过,楼玉出的主意往往都挺馊。

  ***

  红烛巷,花柳房,灯火通明,一派软玉温香。

  生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怀中搂着一个娇俏少女,正撅着嘴要往少女脸上亲,“来,媚娘,让爷先香一个。”

  少女“咯咯”笑着,把男人的脸往旁边推,“哎呀,你讨厌啦。”

  “别躲啊,快,快,看着你这小可人儿,爷我心都化了。”

  少女像一条灵活的鱼,从男人怀里抽出来,往屋子的另一侧闪,男人则顺势扑上去,说时迟那时快,少女伸出雪白的胳膊,一个手刃抡在男人肩上,只听“噗通”一声,男人面朝下倒在地上。

  与此同时,屋子的窗户叫人推开,一身破布烂裳的少年蹦进来,看清眼前场景后眉毛夸张地挑了挑,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  白术也学着楼玉的样子挑了挑眉,“做什么?你问我?”

  声音透着危险,似乎下一刻就要发飙。楼玉嗅出势头不对,低头摸了摸男人的鼻息,吁口气,“还好没死。”

  白术化回原形,坐在床沿,“我有分寸。”

  楼玉看看她,道:“你这下让我怎么跟媚娘姑娘交代?”

  “她既然不想卖身,离开这个烟花便是,既不走,又寻替身,算怎么回事?”

  “她是无路可走了。”楼玉幽怨道,“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。”

  白术抱着手臂看了楼玉一会,起身道:“那成,这事儿还差个收尾。这样,等这男的醒了,你上。”

  楼玉脸一白,“我?”

  “嗯。”白术点头,“我原本的计划就是,砸晕他,等他醒来跟他说他睡糊涂了,中途发生的事情记不得很正常。我前面的戏份已经演完了,后面的你上。”

  楼玉摆手,“你别开玩笑了,我是个男人啊。”

  白术笑道:“信我的易容术。”

  楼玉看着地上的汉子,犹豫片刻,觉得实在下不去手,小声道:“算了,我错了,我们还是走吧。”

  两人把汉子抬上床放好,从窗户翻出去,顺着墙角偷偷溜出这间花柳巷,一路上楼玉都在偷偷打量白术的脸色,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  果然没有五官的人,连喜怒哀乐都很难猜啊!

  白术直直往前走着,“我没生气。”

  “阿术。”楼玉挠挠头,“抱歉。我、我只是觉得那位媚娘姑娘很可怜而已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“她原本有个相好的,却被她爹强行卖到青楼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“她原说事成之后,会付我二十两银子,是她卖艺攒下来的,我推辞没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