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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母撩人第19节(1 / 2)





  奚缎云冥想一阵,心内有些疑虑,“范家虽说不是什么大门户,何至于眼界如此小?为这蝇头小利以身犯险,也至于?宝珠平日瞧着聪明伶俐的一个人,怎么犯起糊涂来?这里头,未必有什么隐情不成?”

  “娘也糊涂了,她时常与庄大嫂来往,那庄大嫂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知道?谁家地缝里的铜板她还要抠出来花。范嫂嫂跟她成日在一处,受得了她的撺掇?况且也不是单为这个,还有纱雾的事儿。现在满京都传着范家的笑话,不遣她回家,留在这府里,岂不是连奚家的名声都带累坏了?”

  残阳黄澄澄地铺在花绸半张脸上,有着雨后天青后的恬静,“再则,也没人管她偷什么,更没人在乎她为什么偷。反正,表哥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退回去,二太太往后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了家,谁还刨根究底地管那么多?”

  奚缎云窥她神色,心里骤紧,拽住她皓白的素腕,“这里头,是不是也有你的事儿?他们妯娌两个不合,你是不是也跟着瞎掺和了?绸袄,从扬州来时,娘怎么同你讲的?这是别人家,凡事不可得罪人,也不可伤了亲戚情分,更不要多事!”

  花绸却倏然想起奚桓的话,他的每句话,都像是个指引,逐渐引出一个“恶”的自己,或者,是一个刚强的自己。

  她很喜欢这个“坏”得理直气壮的自己,“娘,我没参合,就是叫我去问了句话,我照实回了句话,别的跟我没干系。”

  “问你什么了?”

  “哎呀,就是问我件东西。”花绸随口混着,借故要走,“回来再告诉您,再不去,总管房里该没人当差了。”

  梨花小窗,落霞微红,太阳坠下去,花绸的心却蹦起来,她从未像此刻一样期待过明天,好像明天,就是个全新的人间,愁不添,秋消减。

  还不到明天,万花凋谢,红叶山斋,云影天光乍有无,入夜似乎就要落一场雨。

  花绸提着两包药,才打总管房里出来,椿娘在后头频频回首,赶了两步行前来,眉黛困惑,“今儿这冯妈妈也忒客气,咱们那方子上有一味冰片,我来时还想此药精贵,又得招她多少唠叨呢。没曾想,她今儿倒大方,给了咱们那些。”

  外头刮着晚风,早秋天就是昼热夜凉,花绸只穿一件香叶红提花绢长掩襟,叫风一刮,又些寒噤噤,将一块衣裳抓着揿在胸前直笑,“今儿在厅上,我为她们二太太说了话,她自然念我的好。”

  椿娘顾盼四下无人,攒眉低声,“姑娘,你先前将那些好东西一天天地往韫倩姑娘那里送,就是为了叫二太太逮着?可姑娘怎么就算准了,这冯妈妈能撞上柄全?”

  此刻经她一问,花绸方细细回味起来,这冯妈妈怎么那日就偏偏走到门房上去?想一阵没头绪,只能归功与机缘凑巧。

  椿娘亦懒得想,齐肩并头地笑,“横竖往后这家里,就再见不着范姨娘了。二太太若当了家,也好,她这个人虽抠搜些,爱计较,好歹不像范姨娘,处处瞧不上咱们,处处苛待咱们。”

  花绸点着下巴颏,抬眼看着路上凄凄落花,“也不知道韫倩与卫嘉的婚事到底退成没有。他们府里这些日子也听不着消息,我总有些不放心。”

  “姑娘别担心,铁板钉钉的事儿,她范纱雾除了嫁卫嘉,满京里谁还肯要她?不过她还不到婚龄,少不得留她在家一二年。倒是姑娘,只盼着单家老侯爷的身子快些好,咱们也不必耽误在这里,寄人篱下,终归不是个长法。”

  花绸无所谓地笑笑,妙步蹀躞,仙裙款动,适逢风过,卷着她身上甜丝丝的玫瑰香,扑朔千里。

  野香袭了山茶地,花色似黄金,一浪一浪地在傍晚摆曳,锦绣成了未晓结局的迷。

  奚桓站在黄粉机关里,穿着件莺色法氅,里头是嫩鹅黄直裰,梳着髻,发巾在晚风里飘摇,正与丰年说话,“父亲没功夫过问家里的事儿,你使人到二婶婶跟前说一声,这府里凡是范宝珠当年带过来的人,一律不留,全随她回范家。”

  丰年哈着腰在风地里头笑,“爷放心,范姨娘的事儿上咱们家二太太比谁不懂,还用您授意?她早打发几个婆子四下里清点人了。”

  “二婶婶长了个不醒事的脑子,你使人盯着为上。范姨娘这次被退回家,保不齐范贞德要记仇。此人最是个巴高望上的,见在咱们家没路走了,自然到别处寻门路。倘或寻到父亲的对头那里,在咱们家留个钉子,一有风吹草动,立时吹到朝廷,会生出多少麻烦。”

  “小的知道了。”丰年应着走出去几步,扭头又回来摊着手,“爷,我可打发了柄全那厮十两银子,这怎么说?”

  奚桓乜他一眼,抬脚踹在他膝上,“你问我要?滚去找采薇!”

  那丰年一溜烟跑出几里地,奚桓独在原地,倏地抽动鼻翼,抻直腰四目张望。果然在金山茶地那头寻见花绸的背影,残阳穿过她窄窄的腰,衬着日渐浮起的臀线,婀娜而单薄,像一片凋敝的花瓣。

  眨眼的功夫,奚桓已将身上一件莺色法氅解下来,遄飞上去,自身后搭在她肩上,“姑妈。”

  将花绸唬一跳,有些生气,转身瞧见奚桓那双淡色的眼,心蓦地又软成一池温水,绵绵的,生生不息地流淌,“桓儿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

  “正要到您屋里去,没曾想在这里撞见了。”

  说话间,他退一步,将他的氅衣在花绸肩上拢一拢,“入秋了,太阳下山就凉,您怎么不记着添衣裳?”

  花绸半仰着脸笑,“不是有桓儿替我想着吗?”

  欻地风起,金山茶从她身侧招摇擦过,倏明倏暗的光影在她娇靥如水的脸上溜溜地淌过,唇下那颗小痣,好像是用针扎破了一个水蜜桃,流出甜甜的汁液。

  他倏然想凑上去舔一舔,但他不敢,最放肆的,就是捧起她的手在唇下吐出口热乎乎的气,“您的手怎么这么凉?”

  第26章 . 惜奴娇(二)  “你,还有什么话要对我……

  绚烂黄花地, 风穿晚亭,花绸凉了经年的心里默默照进一束煦阳。她反握着奚桓的手垂下去,拉着他往前走, 笑眼望着弯弯曲曲的花道, 斜阳细细长。

  “不妨事,我不冷,桓儿怎么这么乖呢?”

  她打小就爱这么夸他, 奚桓也听惯了,可回回听, 还是觉得,他听过成筐成车的赞美,什么“人中龙凤”“出类拔萃”“后积成器”“千霄凌云”……

  云云种种,皆比不过花绸的一句“乖”,从她嘴里吐出来,像一只温柔的手, 将他由头到尾抚了一遍。

  奚桓此刻觉得, 他就是她的孩子、她的仆从、她驯养的一只小狗。不论长得多高多大, 或者走得多远, 只要她一声召唤,他也能从天涯的一端, 跑回她站立的另一端。

  金山茶摇飐一路, 令花绸想起那日一场琼花, 沉默地笑着。不妨手被他反握下去, 她恍然回神,抽出手,假意地拢拢衣襟,不再去与他相握, “涧儿生辰那天,出了那么大的事儿,你大表姐也没使人给我递个信。你这些日在外头碰见范玦,他可说家中怎么样了?”

  奚桓将空唠唠的手掌蜷起来,几个指头在袖管里摩挲,“我这几日出去,都是与左佥都御史施大人家的公子在一处,没怎么见到范玦。”

  “那你去找他打听打听,只怕范家早闹得鸡犬不宁,也不知你大表姐那门婚事退了没有。那个卫嘉,也太不是个东西,嫁给他才真是毁了终身。”

  他将她睐一眼,见她浄泚的眼里好像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暗涌,于是就逗逗她,“姑妈也真是偏心,卫嘉不好,不让大表姐嫁他,就让范纱雾嫁他?”

  “什么话儿?”花绸将一双眼扭过来,怕他觉得她坏,带着些惊惶,“什么叫我让不让?人家的婚事,哪里论得上我一个外人说话?快别胡说!”

  奚桓却十分坦然地接受她的好里藏着那么一点点坏,更有甚者,他希望她坏,希望她能靠自己锋利的爪子逢凶化吉。

  所以他也将前日种种手段默契地不提起,只笑嘻嘻地逗着乐,“也是,是他卫嘉与范纱雾自己不检点,怪得着谁?”

  花绸剔他一眼,有些心虚,“你懂得还多嘛。”

  他挤眉弄眼地笑,“这倒好了,范纱雾嫁给别人去,往后也不用来歪缠我,正好叫他们范家死了这条心!”

  残阳在奚桓淡色的瞳孔里收尽,二人磨肩擦袖的背影亦在潺湲的花荫里虚化,淡远。